无障碍社会需要“无障碍教育”

　　全盲女孩吴潇今年24岁，是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应用心理学大四学生。今年9月15日，她意向报考陕西师范大学心理学，多次致电该校招生办及心理学院进行沟通。10月22日，该校相关负责人明确回复“不能报考”，理由是“不具备条件提供便利”。

　　10月31日是考研报名最后一天，此前几天，吴潇的遭遇和未来令很多人牵肠挂肚，关于此事的报道也迅速冲上了热搜。然而，吴潇虽然感动了无数的网友，甚至已经惊动了残联，但却始终没有感动自己心仪的大学。10月31日下午，考研报名大门关闭前的最后时刻，吴潇终于改报考其他学校的研究生。

　　陕西首位使用盲文试卷的高考生，竟然无法从家乡大学的手中得到一张盲文试卷，这样的局面令人感到心情沉重。吴潇从小就在西安的盲校上小学，当时有陕师大的志愿者经常带她去参观陕师大，所以吴潇对陕师大有一份特殊的感情，一直希望能去那里上学。没想到，吴潇虽然叩开了外地大学的大门，却在考研报名环节被家门口的大学拒之门外。

　　连日来，舆论一边倒地支持吴潇，但陕师大始终不为所动，拒绝吴潇报考的理由说了一大堆，态度始终只有一个——不能报考。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，与当年热心助残的志愿者形成了鲜明对比。陕师大经志愿者之手为吴潇埋下一颗梦想的种子，但当种子已经生根发芽、欣欣向荣的时候，却亲自动手敲碎了那个美丽的梦想。由此足以看出，对于维护残障人士切身利益而言，接纳比帮扶要重要得多，同时也难得多。

　　从某种意义上看，吴潇能顺利完成大学学业，本身已经足够幸运。高考正式提供盲文试卷始于2015年，在此之后，尽管每年都有视障学子通过盲文试卷考入大学，但在报考者最多的2019年，全国报名总数不过区区10人。以国内1731万视障人士总数为观照，能考上大学的视障人士不过是凤毛麟角。高考提供盲文试卷体现了以人为本的人文关怀，相比之下，陕师大的举动则意味着对制度善意的曲解和背叛——高考都能提供盲文试卷，在大学自主命题的专业课考试中，提供一份盲文试卷到底能有多难?

　　提起报名被拒，吴潇表示“只想要个公平的考试机会”。实际上，对于吴潇来说，“公平的考试机会”本身就是“不公平”的，因为身体上的残疾，她不得不付出更多的艰辛与努力，身残志坚的她有理由获得社会层面的帮扶和优待。《残疾人保障法》第25条规定：普通教育机构对具有接受普通教育能力的残疾人实施教育，并为其学习提供便利和帮助。普通高级中等学校、中等职业学校和高等学校，必须招收符合国家规定的录取要求的残疾考生入学，不得因其残疾而拒绝招收。《无障碍环境建设条例》第20条规定：国家举办的升学考试、职业资格考试和任职考试，有视力残疾人参加的，应当为视力残疾人提供盲文试卷、电子试卷，或者由工作人员予以协助。

　　陕师大的固执己见，不仅让制度层面的善意大打折扣，而且充分暴露出对待残疾人受教育权的冷漠。实际上，陕师大所谓“不具备条件提供便利”未必不是实情——接纳吴潇，必然意味着投入大量的人力资源和管理成本，对于准备不足的大学来说，这确实是一项庞大的系统工程。但是，“不具备条件”不等于可以拒绝“提供便利”，关键在于将哪一项放在首位。如果以“提供便利”为目标，“不具备条件”不仅能创造条件，而且还应当作拾遗补缺的一种动力;如果将“不具备条件”当作“挡箭牌”，不仅无法“提供便利”，就连改善条件也会变得遥遥无期。

　　这才是此次事件备受关注的关键所在——公众并不只是关心吴潇的个人遭遇，甚至也不只是关心陕师大一家大学的态度，大家希望看到的是一种现象级的态度和转变。从无障碍设施推广到城市道路规划、建筑物设计，纵观无障碍社会发展，本身就是从“不具备条件”到“创造条件”“改善条件”的过程，其根本宗旨就是为残障人士“提供便利”。面对视障学生的考研申请，陕师大或许确实不具备条件，但这并不应该成为裹足不前的理由，更不应成为漠视视障学生合理诉求的“挡箭牌”。

　　令人欣慰的是，吴潇最终成功改报考其他学校的研究生。个案到此圆满结束，但反思不应就此停止。对于大学来说，相比起“创造条件”，明确为残障学生“提供便利”的责任和使命显然更加重要。